这孩子命苦啊。邻里街坊都这样说，他开始并不在意，可在应付弟弟的夜晚里，他也开始这样认为了。       

  弟弟受他沉默寡言的影响，不怎么说话，只是偶尔重复单音节的词。"妈妈"，弟弟常这样念叨。他不喜欢，也不爱听。

  夜深了，他蹲在阳台抽烟，雾托起他的身子，往上飘着。

  母亲死了，他的世界再往上走，也只有黑夜。

  那天弟弟又闹着要找妈妈，自己跑出了门，找到人就往家里拉。弟弟也长了一些个子，在楼梯间推搡着他，脚下一滑，他摔倒了。

  在倒下的瞬间，天花板上冒出了星子。

  再站起来的时候，他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。是天堂？还是地狱？很快他就知道了，是前者。

  一群星子正在朝他靠近，在漆黑的天幕里画出亮线，他一眼就找到了母亲，那颗星星在他眼里是最亮的。

  星星来了，黑夜灿若白昼。

  他好久没有心情这么好过了，可是留给他们重逢的时间不多。

  "能不走吗？"他问。

  星星们需要一直飞翔，给人间带来光亮和希望，母亲说。

  "真好。"

  "只有死的人才能成为星星吗？"他最后问。

  星星们再次开始飞行了，母亲回答的话语随着光亮消失在视野里。

  他该去哪里呢？

  总之不能是黑暗了。高处透出一点天光，他努力地向上够去。

  "啪嗒…啪嗒"有液体滴在他的脸上。

  他艰难地睁开眼。啊，这小子，原来会哭啊。

  弟弟在一边晃着他，看到他醒来，急切地在他身上摸着，检查他伤到了哪儿。

  “妈妈…妈妈…”还在念着。

  “我没事。”他说着，慢慢地坐起来。

  “妈妈…也很好。”他觉得嘴角好像有什么扯着自己，他应该是笑了。

  弟弟看着他，突然伸出手，抹去了他脸上划过的、一点冰凉的东西。

  “星星…落了…落…”弟弟边擦边嘀咕着。

  ……

  “没关系，从今以后，我来做你的星星。”

  他抱住了弟弟。

  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他。

——

  日子一天天过，忙着活着，忙着生活，有一天，蹲在阳台上的时候，他想起了邻居好久前说的那句话，轻笑了一声。

  他把烟上的火光摁灭在地上，抬起头，看着夜空。

  夜晚黑得一丝不苟，却越发衬得那些星子亮的肆意。

星光落在他的眸子里，连带着那些柴米酱醋茶的希望。

  “哥！我要吃排骨！”客厅里传来弟弟的嚎叫。

  “来了。”

  他转身离开黑暗，走入满室光亮。

——

  他的命早就亮堂起来了。

  多亏了妈妈的那句回答。

 “当你学会爱一个人的时候，你就变成了他的星星。”

  他被自己所照亮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END